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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奧·布勞威爾訪談之三  

CM:藝術家是否要出走(GS按:“出走”指暫時脫离自己的文化根基,接触其他的風格或素材),以旁觀者的身份才能發掘自己的文化特產?

LB:是的。的确如此。

CM:為了最終回到民歌風,你當初是否“出走”到抽象的前衛派風格?

LB:這其實是個合二為一的問題。首先,你必須從過去的經歷圈子里跳脫出來,才能變得客觀,這是黑格爾以及20世紀另外一個偉大的哲學家何塞·奧爾特加·加塞特說過的。只有离開一段距离去觀察,你才能看到事物的全景,而不僅僅是微觀上的一點細支末節。這非常重要。

但是,哲學家埃馬努爾·肯特,還有古巴作家莫里納,他們從來都是足不出戶。莫里納會打開門看看室外,說一句“多美的天气啊”,然后就“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但他在想象的空間里神游世界。他是巴赫和貝多芬的密友,他与布拉姆斯和哥白尼交談——所以他不需要外出。

CM:那也是你的風格嗎?

LB:是的,這也是我的風格。現在我已經可以做夢了。我可以和貝拉·巴托克聊天,可以同勳伯格進行廣泛深入的討論,這甚至超越了与斯特拉文斯基的交談。

現在來談談你問題中的第二個方面:透過抽象和前衛派去重新發掘自己的文化淵源。出于眾多的原因,這是個實實在在的難點,而且也是一個令人迷惑的問題。前衛派作為一种自然語言,我不知不覺地進入其中。它雖然是一門支离破碎的語言,但我還是很自然地与之糾纏在一起。1961年,在波蘭舉辦的“華沙之秋”前衛派藝術節上,我受到很大的激勵。這是前衛藝術的一次大展示。我還記得塞爾瓦諾·布索蒂,以及克拉茲托夫·潘德里奇那部著名的紀念廣島受難者的挽歌首演式。老一輩的代表也出席了該次活動:象卡羅·茲曼諾斯基和杰出的猶太作曲家厄爾尼斯特·布羅克。這是一次全景展示,我從中吸取了諸如凱基和貝里奧的最新元素。我帶回了潘德里奇、泰丟斯、還有布索蒂等新朋友的譜子,另外我還在古巴舉行了一次新聞招待會。人們都很著迷,這些內容有机地進入了古巴。

這是我同前衛派的一次自然接触。它与強大而且基礎堅實的波蘭學院派不同。前衛派全面地擁抱自由,這對于我們來說是极為正常的,因為在后期的古巴政治里有條簡單的約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這是与迄今為止一些東方國家的做法是完全不同的。今天我們對政府和經濟改革充滿希望,但是那個時候還沒有改革的跡象。

我們感到有可能創建一個絕對抽象的完整世界,以及所謂的“國家的根”,但不是作為一個大雜燴或某种矛盾体來創建,因為你可以從國家的元素或者“根”進行完滿的抽提,并体會到其勃勃生机。這是一件非常美好而重要的事。對于任何國家來說,构成其國家“根”的基本要素都是絕對抽象的,我不是指那些流于膚淺的東西,比如古巴的馬拉卡斯,朋哥斯和恰恰舞。但如果你聆听具有宗教儀式色彩的非洲-古巴音樂,不妨分析一下它的旋律部分,你會發現其元素构成好就象拜占庭或格利高里的贊歌一樣普通。這些要素——那些特殊的結尾以及充滿節奏感的內部關系——同古巴的許多事物一樣,深刻而几近抽象。

非洲人是作為奴隸來到這里的。他們保持了他們的傳統;他們并未發展其傳統,因為他們与非洲故鄉相距遙遠,故而必須把傳統做為一种歷史背景、一种根基來保留。今天,來到古巴的非洲人便會發現這個現象。在非洲,演變仍在繼續,在古巴卻并非如此。

CM:找到抽象元素中的共性一定是個意外發現,你那時覺得自己是在揭示某种東西嗎?

LB:是的,開始我只是有一些淺表的感覺。這种原創音樂,特別是非洲根源的古巴音樂,令我十分顛倒。但當時其歷史价值還沒有得到正式的認可。學術界從未提過這种音樂“令人惊奇”,從歷史意義上說“完美無瑕”,并將“超越歷史”。

后來,我偶然地發現了這一點,就象巴托克發現將雷奧納多·達·芬奇一百多年前使用的黃金分割應用到音樂中時,具有同樣的合理性。

CM:當你越來越清楚地了解這些廣義形式時,對你的作曲有何影響?

LB:坦率地說,我拿歐式結构以及諸如“形式”的結构模型作為參考。這些形式中的內容,卻是從我們民間音樂根源的基本單位和單元中提取出來的。以這种方式作成的曲子有《拋物線》(Parabola)、《坎汀卡姆》(Canticum)、《永遠的螺旋》(La Espiral Eterna)以及第一協奏曲。如果你分析一下我的吉他音樂,會看到多种不同的風格,并認為我是個絕對的折衷主義者;在《舞蹈的贊歌》(Elogio de la Danza)和我的下一首吉他作品《坎汀卡姆》(Canticum)之間有很大的不同。創作它們的間隔中是些什么呢?是管弦樂作品、室內樂、電子音樂,電影和戲劇。這就是連續性的体現。在分析吉他音樂時,必須對許許多多的其它音樂作品進行審視。吉他作品可以說是變化的原型,就象聚光燈或者是高速公路上的交通信號燈,也許沒有那么“高速”。也許只是一條小徑。

從1967年至1969年,我為交響樂團寫作了《傳統裂變》(La fridicion se rompe)。這是部非同一般的作品,它不是大雜燴,卻整合了世界各地的當代音樂語言和引證。這首曲子描繪了一場激烈的戰斗。最后,輝煌的傳統主題由碎片漸漸融合成整体,并留存下來,因為將全部內容貫穿起來的低音和弦是一种中世紀的和弦,在這种和弦上添加任何內容都易如反掌。這是非常重要的。你可以通過這种伴隨以及和聲理論去解讀歷史。

CM:你的意思是音樂通過音程的應用而歷史性地發展進行嗎?

LB:是的,根椐我自己有點不可思議的理論,歷史的發展是靠聲音本身推動的:即聲音的發現和演變。中世紀只應用一些不完整的和弦,僅僅是八度音程和五度音程。文藝复興時期則引入三度音程和大小調。接下來的巴洛克時期有了七度音程,然后更進一步,有了增音的十一度音程、全音程、德彪西學派和印象主義等等。再后來是高倍音(即泛音)和微分音。我相信這种理論,它也有助于我理解自己的音樂。《永遠的螺旋》(Eternal Spiral)概括了前述的最后几個元素。我用這种方式進行管弦樂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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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Sam譯自Guitar Reveiw第75期;GS校正整理;作者為Constance McKenna;感謝GuitarSalon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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