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的歌曲中唱道:
“尊敬的市長先生,
請不要把所有的竊賊都拘禁起來;
因為您自己的女儿,
就是一個偷心的人儿。”
我在科爾多巴滯留了整整一年,飽受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的折磨与奴役。這雙眼睛屬于我那玲瓏可人的洁拉爾達……瑪麗亞·德·孟提斯。一張未用過的去往塞維麗亞的回程車票靜靜地躺在我的衣袋里,默默地見證著我所謂“堅定”決心的不堪一擊。
雖然如此,終于有一天,我和塞維麗亞之間的紐帶不得不被強行扭斷。對于從未体驗過這座城市迷人气氛的人們,那种即將离開它的憂傷情緒是無法想象的。從我自己來說,在36年之后,我仍然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對于這段記憶依舊會涌起憂郁和惆悵。
确實,塞維麗亞人由于我在他們的城市逗留了過長的時間而狠狠地懲罰了我。這其實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是一個藝術家,而每一個藝術家都應該消逝在遠塵之中,只有在間隔了足夠長的時間后才能再次出現在那些迷戀他的崇拜者眼前;而且他只能逗留很短的時間,只要他再次喚起人們由于他的离去而淡化的熱情就足夠了。周游四方的兄弟藝術家們,接受我的忠告吧:不管你在一個城市受到怎樣熱情的招待,都不要耽擱你的音樂朝圣旅程,除非你想在那里安家落戶。如果是這种情況,你應該把公眾對你到來的歡呼拋到腦后,并且千万不要尋求他們的贊許,否則你將面對幻想破滅的痛苦。我必須向大家講述一件證明此觀點的軼事,雖然這也許有點跑題。
我們光榮的西班牙詩人唐·何塞·左里拉受到格拉那達的邀請和非常正式并且熱情洋溢的歡迎。格拉那達為了表示對他的敬意而舉辦了很多慶祝活動。教堂和政府的最高權力机构競相對他進行贊美。他還被授予“格拉那達之子”和“詩人王子”的稱號。貴族的代表与在街道上為他歡呼的平民展示了輝煌与平凡的微妙組合。沒有哪個詩人能想象比這更高的榮譽。對于這种似乎無窮無盡的慷慨,這位詩人被格拉那達人感動得無以复加并覺得不胜榮幸,以至于他日复一日地推遲行期。最后的結果就是:他呆的太長了。在城里的牆壁上出現了用巨大的字寫成的殘酷而惡毒的語句:“游吟詩人,快滾吧!”
當我初到塞維麗亞的時候,我的吉他音樂迷住了城里好客的人們并深深地感動了他們的心靈。我在拉菲爾·德·孟提斯家中舉行過獨奏會后,接下來便在劇院中舉行公開与非公開的音樂會,為各种音樂團体的會員,以及在城市里几個主要家族的宅第里演奏。所有這些獨奏會的酬金都非常丰厚,与當時作為一個還很不成熟的藝術家的我所應得的酬勞非常不符。
口袋里有了錢,而且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愛護,我感到自己來到了世界上最好最快樂的地方。另外,塞維麗亞人還把關于我前所未見的天才表現的消息散布到遠近各處。當地的詩人為我獻上他們的詩句,而婦女則向我抱以微笑。只有那些穿著寬大袍服并且威嚴傲慢的批評家們表現了謹慎与克制。他們對我音樂會的評論与其說是對一個成熟藝術家的嘉許,不如說是對一個新手的鼓勵期望。他們經常以這樣的忠告作為結論:我應該在馬德里的音樂權威人士面前進行演奏,這才能對我藝術的真正价值做出最終判決。
同時,我周圍其他的所有普通人,他們對我成為他們的座上賓這一事實,以及對我的藝術都表現了极大的熱情。他們永遠也听不夠我的吉他音樂。
享有如此的盛譽令我欣喜不已,同時也暫時打消了我環游世界的早期愿望,以至于我在塞維麗亞熱情的怀抱里沉迷了太久太久。雖然苛刻的言辭并未出現在城市的牆壁上,但毫無疑問,公眾作出的負面反應毫不亞于那牆壁上的詞句。這座城市對我的音樂會完全喪失了興趣。我曾經舉辦過兩場這樣的音樂會。第一場的觀眾只有我親自請來的一些朋友,而第二場竟然連這些朋友都未到場!正如璜·拉菲塔諧謔地評論我的狼狽窘態:“沒有人來參加安德列斯的第一場音樂會,而到了第二場,公眾竟然殘暴地消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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