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明白自己的樂器缺乏与之相應的杰出音樂作品時,我的心靈陷入了深深的憂傷之中。鋼琴,從演奏曲目的廣度來說,比其他任何樂器都更加幸運,并且是最中性而純淨的一种。它對于音樂,就象是一只晶瑩透明的容器對于水一樣;小提琴或者大提琴的音色使專為它們寫的音樂加上了一層人性的溫暖;管弦樂團演奏的音樂則象是一場色彩繽紛的豪雨。而吉他對音樂的濃縮和升華,就象把森林中几百种馥郁芳香濃縮提煉后收藏于一只小小的長頸瓶中。
吉他的窘迫處境驅使我認真地為它尋求一种使其“語言”更深刻、表現力更廣泛的的途徑,這种語言應該超越它當時的處處受限的“方言”。這樣,當人們需要用它來表現更廣泛意義上的思想和情感的時候,它將應付裕如,因為其技巧空間的深度和廣度已經大大增加。
由于我和路易斯的友誼,我結識了一位來自塞維利亞的年輕貴族——拉菲爾·德·孟提斯。他大部分時間居住在德國;更為奢侈的是,他跟隨狄·阿爾伯特學習鋼琴。那确實是一种奢侈——從那些課程的角度來說。雖然他對音樂有令人矚目的天賦和感覺,但是他缺乏毅力,所以無法投入長期不懈才能有所成就的枯燥練習和苦行僧般的磨練過程。他的演奏簡直就是反复無常的典型。他總是半途而廢,對于艱難的樂段和隨意的樂句更是象蝴碟掠花一樣敷衍了事,而且他注重炫耀自己的熟練胜過展現自己的才能,以至于最終他耗盡了听眾的耐性。但是,公正地來說,他對音樂所具有的批判性眼光非常精确,這使得他一下子就成了我們當中的權威。另外不容否認的一點是,他對每一位著名藝術家的演繹都非常熟悉,這是由于他以擁有很多藝術家的私人友誼為榮;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一种与生俱來的良好品味。
德·孟提斯先生听到我在路易斯家中的演奏,立即以滿怀熱情的理由鼓勵我离開科爾多巴,甚至將來走出西班牙。他的建議和邀請給我帶來很多難眠之夜。在那之前屈尊來格拉那達和科爾多巴听我演奏的人們都是我的朋友或熟人,他們對我努力成果的評价缺乏足夠的說服性。一般說來我樂于帶給他們愉悅,當我感到他們并沒有如我期望的那樣享受我的演奏時,我傾向于質問自己作為一個藝術家的能力而不是怀疑我即興組成且人數寥寥的听眾群体對音樂的鑒賞力。此外,他們夸獎我的時候總忍不住對吉他作些小小的挖苦。他們都是如此。
所以這件事在我的思想中引起了深深的騷動:我想听听一位居住在國外、雖然年輕但是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并具有權威性的音樂家來友善地評判我的演奏,而不附加任何貶低我樂器的言辭。我的內心深處涌起了這樣一种信心,任何一位藝術家,不管他是多么投入,都不可能脫离這种信心而成功。我決意在上帝面前成為吉他的傳道士,或者,更准确地說,成為她的夫君,我許下誓言要給她所需要的一切,這樣,在將來,整個世界都將尊重她,并且以她應得的榮耀來迎接她……所有這些之外,我還將畢生忠實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