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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的疾风──林仁建简介  
文: 游步斌
第一名的吉他手

十年前初次认识林仁建,当时他住在台北市公馆附近一间类似顶楼加盖的宿舍,给笔者最初的印象,是一位不善言辞的“苦干型“吉他手,也让我心想,这位仁兄每天的生活,除了弹吉他以外恐怕还是只有弹吉他吧!当天,林仁建弹奏巴赫的BWV998与我分享,并且一口气将《前奏曲》(Prelude)、《赋格》(Fuga)、《快板》(Allegro)三首乐曲弹完,这对我宣示“领土完整”的意味颇大。事实上,当年前后一、二年,林仁建总共拿下三项全台湾吉他比赛冠军。

拿下这些冠军,林仁建也付出不少代价。当时因手心大量排汗问题不利弹琴,为了能够顺利参加台湾区音乐比赛,在无告知家人情况下,独自一人前往医院动手术将位于背部的汗腺神经切断,从此以后上半身排汗功能停止运作;由于背部手术伤口长达十余公分,在医院足足休养五天无法动弹。

林仁建这种的举动,让学校的同事相当惊讶不已,最后同事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惊人之举,忍不住打电话告知他的家人。住院第四天,林仁建的母亲来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已儿子为何要为吉他如此牺牲。

此时林仁建的吉他技巧,虽已被台湾吉他界所认可,然而他每天虽然保持大量练习,但却感觉进步极为有限,这种恼人问题一直困难扰着林仁建,他发誓一定要找出问题的症结。

可惜的是,纵使查尽所有资料,问尽可问之人,林仁建始终无法找到令人满意的解答,直到国际吉他教育家阿贝尔·卡雷巴洛(Abel Carlevaro)[1916-2001]出现后,事情开始出现转机。

卡雷巴洛来台访问

1991年,卡雷巴洛来到台湾,举办一连串吉他讲习会与演奏会。当时26岁的林仁建参加大师班讲习会,对于卡雷巴洛在吉他技巧上精辟的解剖感到十分惊讶,并且发觉卡雷巴洛所讲的“放松”技巧观念,就是长期追寻的答案所在。

“之前,卡雷巴洛的学生如罗伯托·奥梭(Roberto Aussel)、埃杜瓦多·费尔南德斯(Eduardo Fernandez)、阿瓦罗·皮埃里(Alvaro Pierri)等陆续在国际大赛中出尽风头,我想卡雷巴洛的教学法一定有他的道理存在。虽然陆续买回英文版的教材自修研习,但始终无法真正体会出其中的奥妙;这也难怪,若只看教材就可理解大师理论的话,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必须跟他直接学习了。当我上完大师班课程后,才粗略知道‘放松’是怎么一回事而已。”林仁建说。

笔者记得那次在国家音乐厅演奏会中,看到年纪已高达七十四岁的卡雷巴洛,能将索尔(Fernando Sor)的Op.6之No.6三度音练习曲,快速、干净、一气呵成地弹奏完毕感到十分惊讶,他的演奏技巧完全不输给年轻演奏家。

“当时卡雷巴洛所弹奏的曲目都相当庞大,但是看他轻松处理这些乐曲,心想,我也要像大师一样,弹一辈子吉他,等到像他一样年纪的时候,仍旧能活跃在演奏台上。那时已下定决心要跟卡雷巴洛老师学习了。”林仁建回忆说。

很可惜的是,当年林仁建因为种种因素无法与卡雷巴洛见面,想要与大师学琴的心愿不幸落空。

由于这次活动,人们给卡雷巴洛的评价相当高。隔年,1992年卡雷巴洛第二次拜访台湾,同样举办一连串讲习会与演奏会。这次林仁建认为机不可失,于是透过一位会讲西班牙文的老师打电话约卡雷巴洛见面。在短暂见面的数分钟内,林仁建除了对卡雷巴洛表达崇敬之意,并且说明想与大师学习的意念。

“虽然与卡雷巴洛交谈的时间相当短暂,但却深深感觉他是一位亲切和善的老师,并且非常爽快地答应要收我为徒。”林仁建回忆说。

虽然先前与卡雷巴洛接触过程中,因同行的阻挠无法与大师会面,然而经过整整一年的等待,他最后还是取得与卡雷巴洛大师学习琴艺的机会。于是林仁建辞去小学教师工作,努力学习西班牙文。不过,林仁建的父亲对他辞掉教职工作往南美洲学习吉他一事,采不鼓励的态度。

辞去教职工作前往南美习琴

“其实我可以在白天当老师,然后利用晚上或例假日弹琴,这样的生活也是相当好过啊!但是,我实在是太爱吉他了,希望全天的生活都有吉他为伴,因此才辞掉教职工作,赔完师专教育公费后,前往南美洲跟随卡雷巴洛学习吉他。”林仁建回忆过去,仍以相当坚定的语气叙述着。

就这样子,林仁建远赴南美求学,成为台湾第一位留学南美洲的吉他演奏家;截至目前为止,也是台湾唯一的一位。

由于卡雷巴洛所居住的国家乌拉圭,当时已非台湾邦交国之一,仅能拿到短期观光签证而无法长期居留,这非常不利于林仁建长期居留。不过,后来得知阿根廷与乌拉圭是兄弟之邦,两国人民进出国境相当容易,因此只要取得阿根廷移民签证,就可安稳进入乌拉圭长期居住。更重要的是,当时要取得阿根廷移民签证的条件相当宽松,而且所需要的金钱数目并不高。在了解方法之后,林仁建向家人借了数万美金,开始办理阿根廷移民签证。

不过,阿根廷也是台湾的非邦交国之一,要办理移民签证必须送件至香港。他把前往阿根廷的大小事项妥善处理安排后,于1993年6月11日顺道香港前往南美,开启南美洲习琴学琴之旅。

“记得当天,香港正受数年来罕见的大雨袭击,机场几乎呈现半关闭状态。”林仁建回忆说。

就像这场无预警暴风雨般, 属于亚马逊森林冒险式的习琴之旅,才刚开始准备让林仁建体验而已。

在香港的第一天,林仁建于早上赶赴当地阿根廷领事馆办理移民签证。由于之前是公务人员的身份,因此文件必须附上教职员离职证明。当签证官看完他的离职证明后,指着墙壁上的地图问林仁建:“你到底要去阿根廷,还是乌拉圭!”因为那张离职证明上面写着,离职原因为前往乌拉圭求学;这下子让林仁建不知所措,不知从何解释起。于是他言词闪躲,企图圆谎想要骗过签证官,无奈过去身为老师的关系,说谎能力太差,事情是越描越黑,最后签证官赶他出去,请他把谎言先想清楚后下午再来。

赴香港签证

林仁建心想这下完了,明天要前往阿根廷的飞机迫在眉睫,若是无法顺利拿到签证,那么二年来的准备将付诸东流。此时脑中各种负面想法接续浮现,他百感交集想着到底要如何说服签证官。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搅尽脑汁而词穷的林仁建,脑中逐渐呈现空白状态,孤伶伶无助地坐在领事馆外面四小时。

“当时我真的一点办理法都没有了,心想又不能回头,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跟签证官说明整件事情的真相。”林仁建回忆说。

签证官在听完林仁建的真情告白后大受感动,了解他仅是为了学习音乐艺术而不小心撒谎,于是原谅林仁建并且盖下签证印章,让他顺利前往阿根廷。林仁建表示:“在离开前,这位签证官祝福我一路顺利平安学成归国,实在是太感谢这位阿根廷签证官了。”

隔天,林仁建搭上巴西航空的飞机前往南美洲。经过三十三小时飞行后,抵达巴西的圣保罗都市,在此,转机继续前往阿根廷。不过于圣保罗,他又遇上大豪雨天气,在前往阿根廷途中,空中的大乱流让林仁建毕生难忘。

“当时飞机快速往下掉落,感觉地心引力好像不见了,机上的人们拼命尖叫,座位上方的氧气罩全部掉下,而坐在我旁边的神父则拼命祷告,好像在为我们超渡般,我心想,这一切难道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吗!吉他还没学到耶!怎么可以……

幸好飞机最后安全着陆,机上响起一片掌声,还有许多人互相拥抱在一起,庆幸着自己能平安到达。”

飞行员的英勇表现,解救机上所有乘员。既然大家顺利活着,那么乘客总该对阿根廷政府表示一些感谢之意,于是在通关时大家都缴了一些“通关费”。

海关索贿

“这个国家真是乱七八糟,根本不是法治国家。下飞机后所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宰东方猪”。只要他们本国人都可快速通关,但看到东方脸孔或是新移民时,就开始对这些人刁难索贿。

这些海关在看证件时,故意说证件有问题,但是若在证件里面夹美钞一百元,付了基本规费后就可立刻通关。排在我前面的中国人家庭不懂这个规矩,海关人员当场直接把他们的移民签证撕毁,然后再说他们是非法入境;事实上那一家人根本没钱付贿,最后只好打电话给当地朋友,花了六百美元解决这事情。接下来轮到我时,我身上也是没钱付贿,被他们扣留在旁边许久,而后面的中国大陆女子见状,立刻在证件夹五十美元,她顺利过关了。”

林仁建表示,这种情况在南美洲相当普遍,后来入境乌拉圭时,海关同样也来这一套;不过只要对他们凶一点,使用西班牙文与之争辨,他们就不敢再得寸进尺了。

才离开台湾几天的林仁建,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相当疲惫。还好事情都顺利过去,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很快就可以见到卡雷巴洛老师,这些小麻烦都不算什么,想到这样,他的精神立刻来劲,经过短暂休息,他前往阿根廷人口局办理居留身份准备入境乌拉圭,但是为了这个身份,结果一等就是四个月。

“我每天早上五点钟出发,然后坐了一个多小时公车来到人口局,然后抽号码牌排队,但是经常还轮不我的时候就结束了,明天再来。好不容易轮到我的时候,他就说没有我的证件,明天再来。有时候他们说证件已经转到别的区域,我到了那一区域,他们又说转到别的地方,所有的官员全部都在踢皮球。”林仁建苦笑叙述着当时的情景。

与阿根廷官员打消耗战

与之前情况相同,这些阿根廷官员说穿了就是要索贿。但是林仁建偏偏不想给,一来身上已经没钱,二来听说就算送钱也要送对人,如果送错了,极有可能会拿到假证件,最后钱不仅被骗还要被捉去坐牢。

就这样子,林仁建周而复始每天为了办理入境乌拉圭而忙碌,但是他还是极有耐心的跟这些阿根廷官员打消耗战,惨烈状况不下二十多年前的“英、阿福克兰群岛战役”。

经过四个月的缠斗,林仁建终获胜利,拿到期盼已久的签证,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中彩券头奖般高兴。期间,他与住在乌拉圭的卡雷巴洛联络,告诉老师说他人已来在阿根廷,不用多久就会抵达乌拉圭。可是卡雷巴洛迟迟没有对他回信,林仁建觉得相当奇怪,直到有一天,一封让他晴天霹雳的书信送到手上。

信上的大意是:我将至欧洲进行巡回演奏,时间不知有多长,你若来乌拉圭的话,恐怕会找不到我。

林仁建看完这封信,独自关在房间里面大哭一场,直问自己,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

“离开台湾的前一个月,卡雷巴洛还写信说,非常欢迎我到乌拉圭,而且也帮我把宿舍找好了。但是怎么会….”当时的林仁建反复思索着。

冷静思考后,他大概理出问题关键所在。由于当时尚不精西文,于是托一位懂西文的侨界朋友写信给卡雷巴洛,信中大意是:辞掉台湾工作后,我已经毫无退路可言,而且跟亲人借了不少钱,一路千辛万苦来到南美,目的无它,只是单纯要跟老师学习音乐而已,若是老师不方便指导的话,请介绍一位精通老师放松技巧的学生给我,就好像我跟老师本人亲自上课一样。

来自台湾的阻挠信

卡雷巴洛收到回信后看了相当感动,认为林仁建确实是有心学习,因此正式收他为徒。二年后,林仁建归国前夕,卡雷巴洛将二年多前一封来自台湾的信交给他,内容竟是同行妒忌林仁建跟随卡雷巴洛学琴,因此从中作梗阻扰。卡雷巴洛告诉林仁建说,他走遍全世界从来没有遇过这种畸形现象,因此对台湾吉他界部分人士的作法相当无法苟同。

于是林仁建起程前往乌拉圭。由于阿根廷与乌拉圭隔着一条名为布拉达(Plata)的河流,只要过了这条河,到达对面乌拉圭的首都蒙特维多(Montevideo)后就可见到卡雷巴洛,完成多年心愿。

这一天林仁建怀着兴奋的心情,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的港口,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准备搭上早上八点的汽船。但是,天有不测风云,通关时海关人员竟说:“你的证件是假的。”

“天啊!不会吧!”

林仁建与海关争辩,说这是等了四个月才拿到的证件绝对不假。但是海关人员说照片上没有盖官章所以是假的,他要林仁建回去补盖印章,只要他在六点半前赶回码头,搭上最后一班船即可。

说是简单,但是事情真的是那样简单可以解决吗!

一波三折的居留身份问题

就差这样最后一步,就可以见到卡雷巴洛,没想到事与愿违。就这样,林仁建眼睁睁看着那一艘船,载着已上船托运的行李远离自己的视线。

林仁建搭上计程车赶回市中心,从九点开始,就站在人口局外面排队,至下午一点,四个小时等待终于轮到林仁建,人口局的官员跟他讲了一句话:“这项业务已经搬到别区办理了。”

天啊!林仁建赶紧冲往另一区域,那个办公室外面写着“外国人业务,下午四点半开始办起”。林仁建在下午三点以前就赶去排队,并且抽到第一张号码牌,心中高兴想着:这下子没问题了,一定可以赶上最后一班船。

下午四点半,属于外国人业务的办公室开启,林仁建告诉官员说要补盖一个印章,官员说:不行,这里是承办已经成为市民之外国人业务,你应该去隔壁那边排队办理。虽然林仁建拼命向这些官员哀求,但是官员始终不理不睬,最后还拉下铁门赶走林仁建。

林仁建回头一看,天啊!那一排约有二百多人在排队等待办理业务。孤立无援情况下,林仁建只好重抽已是二百多号的黄色号码牌,站在最后面排队,他知道今天已经赶不上最后一班船了。此时,他无助的与排在他前面一位来自波利维亚的老婆婆聊天,叙述他今天所遇到的悲惨事情。听完林仁建的叙述后,那位老婆婆拉着他的手,一直往队伍的最前面前进。那位老婆婆从身上拿出一张红色号码牌,对林仁建说:“这是昨天的号码牌,你拿去试试看,我的事情比较没有那么急,你就先拿去用吧!”

圣母玛丽亚般的波利维亚婆婆

林仁建看前面几位排队人士,手上果真拿着昨天红色号码牌,内心又燃起新希望。他热泪盈眶,高兴的对老婆婆又抱又亲,感谢对他的恩赐。

进入办公室后,首先对官员说明来意,但是这些官员又准备推卸责任,说证件并不是在这里办理的;之前,帮林仁建办理证件的小姐早已离职,他们故意刁难林仁建要举出是哪位小姐办理的,她的长相如何。由于林仁建无法说清楚讲明白,官员开始揶揄他说:到底是这位A小姐,还是那位B小姐,其他一旁看戏的官员也都加入取笑林仁建的行列。

此时,有一位年轻的先生出来帮林仁建查寻资料,结果真的是没有他的任何记录,焦急如焚的林仁建心想,这下子真的完蛋了。不过,那位年轻人要他稍安勿噪,五分钟后从另一间房间走出来,并且在证件上盖好官章。林仁建对这位先生一谢再谢后,立刻坐上计程车直奔码头,刚好准时赶上最后一班汽船。

林仁建站在甲板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对岸,直到看到对岸─乌拉圭首都蒙特维多的陆上灯光后,终于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高兴的流下眼泪,二个小时后顺利抵达乌拉圭,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见到卡雷巴洛。

与恩师卡雷巴洛上课

“我的老师卡雷巴洛是一位非常亲切的人,在上完第一堂课后,他亲自带我去找房子,由于当时他的年纪已经七十多岁,走起路来相当慢,那间宿舍虽仅在数条街不远地方,但是我们却一起走了十多分钟。”林仁建回忆说。

林仁建表示,每星期与卡雷巴洛老师上二次私塾课程。另外,也利用空档时间,与其他南美洲音乐家,如埃杜瓦多·伊萨克(Eduardo Issac),埃杜瓦多·费尔南德斯等年轻一代国际知名演奏家学习。

另外,林仁建在南美洲时,刚好遇上阿古斯汀·巴利奥斯(Agustín Barrios)[1885-1944]逝世五十周年纪念吉他艺术节。他表示:当年巴拉圭政府为纪念巴利奥斯这位伟大音乐家,特别扩大纪念活动,在国家文化部指导之下,几乎倾全国力量,举办一连串音乐会、讲习会、文物展以及国际吉他大赛,并邀请了世界上多位重量级的吉他家参与盛会。期间,各平面媒体与电视公司争相报导活动内容,可见该国是多么注重这次音乐艺术活动。

当年为了参加这次音乐活动,林仁建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如愿以偿。想要进入巴拉圭,根据规定,林仁建必须缴交在台湾与阿根廷所有关于犯罪、工作与财务等证明文件,手续相当繁杂,由于时间紧迫,加上先前与阿根廷官员打交道旷日费时的惨痛经验,他已无心再办理这些手续。

但是巴利奥斯音乐祭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国际吉他音乐盛会,好不容易来到南美洲,怎会轻言放弃这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随着音乐祭日期接近,林仁建开始担心自己无法顺利参加。

偷渡巴拉圭

“我那位漂亮师姐伯尔塔·罗哈丝(Berta Rojas),当年年纪仅二十六岁,吉他不仅弹的相当好、而且行政能力也是一流,因此得到巴拉圭政府赏识,成为整个音乐祭的艺术总监。当时我告诉她很担心无法过去参加,虽然朋友要帮助我偷渡,但没有十足把握。这位师姐告诉我不用担心,万一偷渡不成的话,她会派人去接应,让我顺利进入巴拉圭。”林仁建回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很好笑。

附带一提,伯尔塔·罗哈丝年纪小于林仁建,但因为比他更早与卡雷巴洛学习琴艺,自然成为林仁建的学姐。她在2001年10月应台湾外交部与巴拉圭大使馆邀请,代表巴拉圭政府来台举办古典吉他音乐会。在那场音乐会中,来宾多数为与台湾邦交的各国使节与官员;她于下半场演奏会开始,全数弹奏巴利奥斯的音乐作品,由于技巧得宜、音乐表现丰富,赢得现场观众满堂喝采,不愧是当今巴拉圭国宝级之古典吉他演奏家。

于是林仁建接受朋友的献策,开始偷渡巴拉圭。“朋友叫我持他的护照过去,但是我对他说,我们两人的长相差那么多,难道不会被认出来吗?朋友说,只要不搭飞机就没事,那边的海关人员看多东方人,可能会被认出,但是走陆路,搭长程巴士的话,检查哨的阿兵哥是没有能力分辨我们的。”

不过,林仁建还是非常担心,一再询问“真的没有问题吗?”朋友这次幽默地说:“你有办法分辨出这条猪与那一条猪长相之不同点吗?假如看不出来的话,那么巴拉圭的士兵当然也分辨不出来我们这些亚洲人啊!”

“搭上巴士后,心里一直很害怕,那些士兵带着狼犬荷枪实弹上车,一个个盘问乘客证件,以及检查有无携带毒品。我真怕被认出而成为枪下亡魂,还好,他们果真分不清“亚洲猪仔”。”林仁建幽默地说着。

经过整整22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巴拉圭首府亚松森市。林仁建表示,为期一个星期的音乐祭中,白天每天都有讲习会与比赛,在晚上音乐会结束后,所有参加国际大赛的各国选手们和演出的吉他家到酒吧里,大家齐聚一堂,彼此弹琴论乐。

盛大的巴利奥斯音乐祭

“活动结束后,主办单位找了一间非常大的私人别墅,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歌唱、跳舞无所不谈。当天我看见学姐伯尔塔·罗哈丝去找约翰·威廉斯谈巴利奥斯作品的问题,她认为约翰·威廉斯在某一音弹错了,并且示范给约翰·威廉斯看。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跳,她竟敢直接去挑战一位国际大师,并且纠正他的错误,在我们文化认知上,那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虽然过程中他们产生不少争论,但是最后还是融洽收场,这让我真正见识到西洋开放文化与东方固有文化之不同点。

其次,我问约翰·威廉斯为何不来台湾演奏,他说那要问你们国家的经纪公司。过去大家一直传说他故意耍大牌或不喜欢台湾所以才不来台演奏,其实那是错误的观念,他递给我一张经纪人的名片,希望未来有机会来台演奏。”

经过二年多的学习后,林仁建终于在1995年12月学成归国。林仁建表示:“离开乌拉圭时,卡雷巴洛老师对我的技巧给与相当的肯定,但是要如何活用老师的技巧,又牵涉到本身对于音乐的修养与诠释问题。由于先前所受的正统音乐教育太少,对于乐曲的理解与分析能力不够,因此决定前往美国学习音乐理论。”

如今可惜的是,卡雷巴洛大师已于2001年7月17日黎明,于德国柏林进行旅行演奏时,因心脏发作病逝,享年84岁;林仁建成为卡雷巴洛大师在台湾唯一,恐怕也是亚洲唯二(另一位是日本的高田元太郎)之直系嫡传弟子。

赴美学习音乐理论

1996年7月林仁建再度离开台湾,进入美国亚历桑纳州立大学音乐系,主修古典吉他,与担任美国吉他基金会(GFA)顾问团主席的名师弗兰克·昆斯(Frank Koonce)教授习琴;而当时是以三十一岁的年龄,入学大学一年级,三年半后,1999年12月毕业回国。其间,他在1998年参加亚历桑纳州查尔斯·马奇桑(Charles Margesun)吉他比赛,得到大学组第一名。

“在美国的学习过程中,学习不少关于音乐理论、音乐史、视唱听写、指挥、钢琴等过去较欠乏的部分,这对于我个人在诠释音乐方面有不少帮助。”林仁建表示。

公元2000年,林仁建接触吉他音乐已有二十余年时间,他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灌录吕昭炫吉他音乐作品集。

林仁建回忆说:“国小六年级时,第一次听到吕昭炫老师那一张《被遗忘的弦韵》曲盘后有很深的感动。进入国中后开始自学吉他,当国中三年级时,已大量弹奏吕老师的作品如《杨柳》、《故乡》、《残春花》、《秋》等曲。后来在美国念书时,经常于演奏会后的安可曲中弹奏吕老师的作品,获得观众很大的回响。毕业前夕,自行灌录多首关于吕老师的乐曲,送给美国友人当纪念,大家都非常喜欢。因此,回国后兴起想要灌录吕老师音乐作品的想法。”

灌录《吕昭炫吉他作品集

林仁建也叙述最初接触吕昭炫时的感想:“在个人过去印象当中,吕昭炫对我来说,就像是神话里面的人物一样,并且是一位与山同高的音乐家,第一次近距离与他接触时,内心充满无限喜悦,因为终于见到长久以来的偶像人物。当我试弹几首他的作品之后,经由吕老师的认可,我们开始详谈录制唱片的细节。”

当问及与吕昭炫互动过程中,对他的音乐与演奏方式有何感想时,林仁建回答:“吕老师的作品是直接从他生活中的感受萃取灵感,将之化成一串串美丽的音符,并用音符来彩绘他的生命及记忆中美好的事物、景色,吉他的六条弦就是他的画笔。而吕老师的演奏不是经过学院技巧和知识分析的理性产物,而是直接从心灵唱出来的,如果要用两个字来总括老师的演奏风格,就是重头到尾充满了‘诗意’!”

另外,问及录音过程中,吕昭炫对于音乐处理有何想法时,林仁建回答:“吕老师经常因时间与环境不同,对乐曲诠释有不同看法和新的感受,因此在录音室过程中,常有一改再改的情况发生,因为他想呈现出更完美的音乐,这点对录音者是很大的挑战。”

此外,林仁建也表示,吕昭炫的音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对待,若他生处于外国或美国的话,政府早就颁赠给终身成就奖的荣誉,只可惜现今所处的华人社会中,尚未能认识这位优秀音乐家,实在令人相当惋惜。

在灌录《吕昭炫吉他作品集》后,属于林仁建个人的阶段任务已经完成。由于热爱吉他音乐的缘故,林仁建表示未来有机会的话仍将出国进修,并且希望以研究吕昭炫的音乐为论文题目,为本土音乐家略尽个人绵薄之力。

或许是人亲土亲的关系,林仁建对于本土音乐作曲家的作品特别喜爱,经由笔者介绍,他开始着手研究新生代作曲家陈永鑫的音乐作品,未来在显东兄的大力支持下,或有机会首演陈永鑫的吉他音乐作品。

林仁建身为现代音乐青年,执拗于热爱的吉他音乐,他不畏学习艰难、逆水行舟奋发向上的精神,实为台湾现代音乐青年的最佳典范。

林仁建

本文选自台湾巨石文化于2002年12月1日出版的《台湾吉他人物散记》,作者游步斌。感谢游步斌先生授权。

我们在阅读这篇文章后对林仁建先生的求学经历感慨良多。相信每一位有良知的爱好者都会为之动容。

林先生最初是由张益授、丘俊贤先生介绍给吕昭炫认识,并通过张益授先生与韵顺唱片的王先生认识,在台北古典吉他合奏团和台湾吉他学会"的资助下录制了《夕阳河畔》。

我要行动